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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觉的种子

正觉的种子 (第1/2页)


  
  我这一生,破除的“惑”比较多。
  
  不少看起来似乎很难破除的“惑”,也都被我一一破除了,使周围的朋友非常吃惊。
  
  但是,取得如此成绩,并不全是个人的努力。仔细回想,在早期,有两个强大的客观因素起了重要作用,一是干净的童年,二是肮脏的灾难。
  
  先说童年。
  
  我有一个切身体会:一个人,如果在穷乡僻壤度过童年,很可能是一种幸运,因为这会让他从起点上领略最朴素的真实,为正觉留下种子。所谓正觉,就是未染虚诳的简明直觉。因此,这些正觉的种子,正是我毕生破“惑”的深层原因,也是我后来接受大艺术、大哲学的基点。
  
  举些例子吧。
  
  我们村里,对生死之界看得相当平易。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去过县城,平日都在田里农作,比较正规的外出就是进山扫墓。
  
  田里,劳累而平庸;山间,美丽而神奇。因此,进山便是村人的乐事。到得长辈坟墓跟前,总是以墓边草树的长势与长辈开玩笑。“爷爷,今年您有点儿偷懒了,这杨梅比不上外公那边”;“叔叔,您的几棵松树长势不错,累着了吧?”……
  
  村里哪位老人去世了,必然全村恭送进山,就像现在城里人送别一位退休职工,没有太多伤感。孩子们更是在送葬队伍的前后蹦跳戏耍,采花摘果,一片欢快。孩子们从小就相信,只有我们的笑声,才能让长眠的老人心安。
  
  连生死之界也看得这么淡,当然就更不在乎贫富之界了。我们村子里的农民,全都匍匐于春种秋收、菜蔬鱼蚌之间,家家户户的生活大同小异,差别实在不大。吃饭时分,邻居之间都有端碗游走的习惯,筷子伸到四五家的碗碟里去,十分自然。哪一家若有意外的吃食,例如网了一条大鱼,或抓了两只野鸭,一定是全村的事。即使谁家的冬瓜、南瓜长得特别大,也会煮熟了分给各家。正因为这样,后来一定要在村子里划分出地主、富农、中农、贫农,还让他们之间展开“阶级斗争”,实在是难上加难。
  
  几里之外稍大一点的村子里,倒真有几户有钱人家。有钱,是因为做了丝绸和药材的生意,因此,并没有“剥削”四乡民众的痕迹。
  
  说了贫富之界,再看看官民之界。
  
  村里管事的,原来也有名义上的“保长”和“甲长”,主要是在庙会期间领头舞个狮,在火灾时派人敲个锣。村子里的事情分两拨,一拨是庄稼的事,一拨是各家的事,他们都管不到。他们有自己的庄稼自己的家,怎么会去管别人的?新中国成立之后上面派下来一个“村长”,是一名复员的残疾军人,很客气,见人就笑。他只做两件事,一是根据上面的布置召集村民开个会,村民都在昏暗的油灯下打瞌睡,他用大家都听不太明白的外地口音读点什么,也就散了;二是村里年轻人结婚,他会被邀请到婚礼上站在中间,还是用大家都听不太明白的外地口音说几句好话。他做“村长”的酬劳,就是按规定在村民每年“缴公粮”时给他留下两袋。村民总想给他多留一点,因为他有残疾,不能劳动,而他总是推拒着,说:“够了,够了,足够了!”
  
  在村民心目中,做“村长”,是因为不能自食其力,比较空闲,又能讲话。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留下的有关生死之界、贫富之界、官民之界的正觉。
  
  这些正觉很浅陋,却能使我后来遇到种种台阶、竞争、理论、学派时,投去不太信任的目光。因此,我把这种童年正觉,称之为“初元正觉”。
  
  二
  
  那就要说说对于教育的“初元正觉”了。
  
  我在乡下接受的早期教育,更让人难以置信。
  
  几个疑似逃婚的外地少女,在一座破落的尼姑庵里办了第一所小学,我就成了她们的学生,但她们自己还都没有小学毕业。我妈妈文化不低,却一心在为村里的成人办“识字班”,不怎么管我,却要我从三四年级开始就夜夜为村民写信、记账,算是我的“课外作业”。我从这样的小学毕业后到上海来考中学,上海的亲戚们全都摇头,因为当时上海教育水准就已经足以傲视千里。但是,让他们惊讶的是,我很快获得了上海市作文比赛第一名、数学竞赛第三名。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没有被刻板而繁重的课程剥夺了天性,而且毕竟写过那么多信,记过那么多账。
  
  几十年后,我惊喜地找到了当年小学的何杏菊老师。何老师抱歉地说:“你所有出版的书,我都很难读懂。回想自己当年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来教你们,真不合格。”
  
  我说:“何老师,您最合格。我一生有关阅读和写作的全部快乐,都是由您启动的。”
  
  国际上有一些专家说,人在七岁左右就完成了味觉记忆的储存。今后不管活得多久,走得多远,只要尝到童年时代的那种口味,就会无限欣喜。那是口味上的“初元正觉”,其他正觉,也不妨以此类推。
  
  三
  
  童年时期的正觉,就像那个看穿“皇帝新衣”的孩子的目光。整个街道都陷入了“惑”,并在“惑”中互相欺骗,只有这个孩子无“惑”,大声喊了出来。
  
  他的喊声很孤单,却惊世骇俗;很纯净,却振聋发聩。
  
  ——这就是“初元正觉”的存在形态。
  
  但是,孩子会长大,他还会保持这番目光、这番喊声吗?估计很困难。满街的成年人也都有过这样的童年,为什么都失落了呢?
  
  失落的程序,是一级级文明的台阶。失落的理由,是一段段公认的逻辑。
  
  因此,谁都很难幸免,包括这个孩子。
  
  其实,我就是这样一个眼看就要失落正觉的孩子。
  
  因为,我快速地成了一个地道的上海人,不仅以优秀成绩高中毕业,考上了当时最难考的高校,而且领略了一座西派大都市的生态默契。此后我还会学习很多课程,接受很多理念,涉足很多竞争。我似乎已经踏上了一圈圈不断往上旋转的楼梯,在好奇、兴奋、专注中步步攀援,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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