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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四章 画皮(二)

10 第四章 画皮(二) (第2/2页)

男子这才回过头,摇了摇脑袋:“不必,终于要到了,我马上过河。”
  
  花子箫道:“很少见新魂如此急切地想入鬼门关。可以问问原因么?”
  
  男子抓了抓头,暴雨中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我要进去找我的主子。”
  
  “如此忠心,实在难得。”
  
  男子怔忪片刻,突然抱头痛哭道:“不,我不忠心!是我害死了她!我的男主子为娶他的情妇进门,在我和她的饭里下了药,害我对她做出不忠不义之事,还害她被浸了猪笼,是我害了她!!”
  
  我和花子箫对望一眼,都不由回头看向远处正在煮活人汤的画皮鬼。我道:“既然你知道这样是错的,为何还要对她……”
  
  “你问问你身边的公子,吃了药,又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还这样放得开,哪个儿郎能忍得住!”
  
  我怔了怔:“心爱的女子?”
  
  “是,我是她的家奴,从小便喜欢她。她是世间最忠贞善良的女子,无奈遇到了个人渣白眼狼。我,我本来打算事后便带她私奔,但是……”说到这里,男人又哭了起来,“生前是我没用,我出生卑贱,我配不上她,但现在我们都死了,便定要找到她,告诉她我的心意……”
  
  花子箫沉默了半晌,道:“倘或她死了,样貌与心性已不再是当初那般模样,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么?”
  
  刚好船靠岸,男子从船上跳到岸上,回头对我们说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介意。因为此番我便是再死一次,也要带她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我要娶她为妻。”
  
  他连额上的雨水都不擦,便朝着雾气蒙蒙的鬼门关跑去。那道门前永远吵吵嚷嚷,挤满新魂,几个判官和勾魂正在整合队伍。此处膏雨烟浓,散魂新鬼每一个都不起眼,我们却永远不知道,他们生前发生了多少故事。
  
  这画皮的小插曲让我心情恍惚,船夫摇起了橹,我也不曾留意,身子一歪,兜里的生前镜掉了出来。我拾起镜子,刚好是照鬼身的反面,里面映出花子箫现在的模样。我见他没有注意,便偷偷把镜子翻过来,以正面照了他一下。看见镜子里的倒影,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脸还是一样的,但出现在镜子里的,真是一个仙人,青丝如云,长袍飘逸,似水流年休想在他身上留下半点不敬残痕。一个出尘的仙人,竟然会变成这种鬼魅的样子……到底要在阴间待多少年,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我出神了小片刻,把镜子收回怀中:“刚才那一对,真让人惋惜……”
  
  花子箫这才重新低头看着我,眼中荡漾着闲雅的笑意:“实际这样的事在阴曹地府有很多。看多了,也便会淡一些。何况情爱原本如此,腐朽彻骨,至死不渝。”
  
  船在忘川上游停泊,到了花子箫的宅院。他家前面有一片竹林,雨落风吹,鬼泣竹宇,林里一阵枝叶清响。穿过竹林,有一片绛红宅院,牌匾上面题书“花府”。进入府邸,花子箫吩咐侍女取布巾,为我擦拭雨水,然后进屋换衣服。他的宅院真是个书香门户。仅是客厅便摆满笔墨纸张,墙壁上也挂了许多山水画、花鸟画、仕女图,张张都笔法精妙,令我惊叹。不过仕女图里,女子不论姿势衣裳变化再大,脸始终是曾经见过那一张——花子箫的亡妻。少站片时,他换了一套淡紫衣裳出来,见我盯着那些画像,道:“画技劣拙,还请姑娘不要见笑。”
  
  “哪里的话,花公子是我见过最擅丹青之人。这些都是你的妻子么?”
  
  “嗯。”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说与她阴阳两隔。当时我以为你是人,便想你妻子可能死了……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应该是还活着,对么?”
  
  “或许吧。”
  
  “你不知道?”
  
  他一时并未回答,只是转过头凝望我。此刻,我听见窗外雨声零星,竹叶摇荡,但却看不见任何过于美丽的水墨画卷,只能看见他美丽的水墨双眸。只是,这双眼美是美,却是如此幽深淡漠,连含笑都到令人心隐隐作痛。不过顷刻,我便无法再直视他,低下头去,平定无端悲伤的情绪。被人深爱原是大喜之事,但我觉得,成为花子箫的心上人,必定有些痛苦。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若真去查,我可以查到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即便还活着,她也早已不是同一人。”花子箫抬头看着画中美人,“画这么多画像,仅因情难自控。其实,早该放手。”
  
  我笑道:“可以理解,我也曾经对一个人这样痴迷过。”
  
  花子箫回了我一个笑容,却没接下去。也不知是没兴趣,还是已完全了解,总之,有点尴尬。直到黄昏时分,雨稍小些,他撑伞送我出竹林。我抬头看看天:“花公子请到此留步。”
  
  “不能让一个姑娘在天黑后单独回家。我送你。”
  
  “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
  
  “走吧。”
  
  他难得态度如此强硬,我却觉得老麻烦他,不大好意思:“这……恐怕不大方便。”
  
  “何来此说?”
  
  “公子应该知道我家有三任夫君,如果他们知道我到过你家……可能会不大方便。”
  
  花子箫怔了怔,道:“失礼,我并未想到这一层。那我送你到河岸边。”
  
  他送我到竹林边缘,忘川旁,把伞递到我的手里。我接过伞,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自己神经兮兮地抽一下手,重新握住伞柄,抬头看了他一眼。油纸伞阴影下,雨雾淹没中,他的眼睛比平时更黑,且深邃一些。睫毛投落了阴影,就连声音也比平时温柔许多:“东方姑娘,路上请小心。”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嘱咐了一句“路上请小心”。回去后,我整晚上脑子都糊里糊涂的。三个夫君回去准备老爹所谓的婚礼,这一夜不在,家里安静得有些可怕。明明大好的日子即将到来,不明所以的,我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想起花子箫白天说的一句话:“情爱原本如此,腐朽彻骨,至死不渝。”
  
  接下来,我像中了邪一样,跳下床,穿衣服,带上油纸伞,离开停云阁。
  
  “公子正在梳妆,请东方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听见书童的话,我才骤然从晕头晕脑中走出来。死了以后是不是脑子也跟着坏了?再被花子箫的美□□惑,身为一个姑娘,大半夜跑到别人家还伞,也太不知分寸。以前我绝不可能做这事,就算是十四五岁的我,也不会!但现在走的话,似乎又不礼貌,还是在花子箫门外打个招呼再走。
  
  不过,听说花子箫在“梳妆”,我有些意外。虽然认识他的时间不长,阴间男不男女不女的现象颇常见,但我一直以为,花子箫是天生的美人,不像颜姬那样动不动便搔头弄姿,没想到大半夜的也会梳妆打扮,还花了这么长时间。一边瞎想着花子箫对镜贴花黄的模样,我一边笑着进入了花府后院。
  
  一抹冷月苍白,细染庭院,院中满目繁枝,红花如绣。也不知是否将婚带给我的惊吓太大,这一夜月色瞅着特别凄凉,别院里静得像凌晨的坟地。若不是前院偶尔传来开关门的吱嘎声,我会以为自己双耳已经失聪。后院回廊重重,几座红宅,我正忖度花子箫卧房在何处,却在这庭院里,看见一片比月色更森白的东西。最初以为那不过是个吓人的雕像,我眯了眯眼睛,却发现那团白色居然会动。一瞬间,我惊呆到不敢呼吸,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无声动着的东西……
  
  那是一架人的白骨骷髅。它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红木矮,桌上磊着文房四宝,各色丹青,上方吊着一排毛笔,倒悬森林般,大小不一。枯骨背对我,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拿着毛笔在砚台上蘸了墨,对着桌面上铺着的东西画画。大红花瓣从枝头飘落,一如回魂街纸钱满天飞舞。它们旋转落下,落在桌面铺着的美人皮上。骷髅伸出细长指骨,轻轻捻起那片花瓣,扔到一边,继续在美人脸皮上描描画画。周遭实在太静,再细微的动静都可以发出声音,惊动那枯骨。我连伸手捂嘴的勇气都没有,浑身僵冷,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枯骨补了几笔以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东方姑娘,我已命人请你在外等候。这样贸然闯入,是否有些失礼?”
  
  是花子箫的声音。从枯骨的方向传过来,却没见它的下颚骨动一下。我正琢磨着花子箫在哪里,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既然进来,就请先坐罢。”
  
  “花……花公子,你在哪里?”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你不是看到我了么,我在这里。”
  
  终于,我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桌子上的人皮。
  
  手中油纸伞咚的一声落地,我双手按在脸上,恐慌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枯骨把人皮从桌子上提起来,穿衣服般把手伸进去。我终于惊叫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转身拔腿逃跑。
  
  跑了几步,我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一下深院里。
  
  森白冷月下,花子箫披好人皮,隔着重重繁花,遥望着我。月色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美丽浓烈而倾城,眼睛一如既往深沉莫测,只稍眯起一些,便剩一片幽黑,让人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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