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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十一章 诗笺(一)

21 第十一章 诗笺(一) (第2/2页)

我疑惑道:“你让他等三年做什么?我不明白。”
  
  颜姬满不在乎道:“一般的人我都会玩死了,这沈公子走运,本少爷大慈大悲,今次留他一条命。”
  
  我这才想起一件事:不论是人与妖,还是人与鬼,都无法长久在一起。妖会吸精,鬼会染阴,除非整个过程对方的手都不碰一下,否则凡人迟早得被玩死。这也是地府鬼不可以真身示人规矩的来由之一。
  
  “那你为何要让他等,直接不来见他不就是了?”
  
  颜姬很是怡然地摆摆手:“这世道,人情比秋光还淡薄,只要他金榜题名,哪怕是拿个探花,也得在一年内在宦海中捞得金山银山娇妻在怀,不要三年,忘记我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倘或他拿不下状元,自然也会放弃我了。”
  
  这下我有些了然了。
  
  青松尚未落色,狐狸却动了心。
  
  所幸妖虽然长情,却没人那般脆弱,回了地府,他还是活蹦乱跳跟一狗似的。
  
  只是见过他这出戏以后,再一回停云阁后院,看见在远处凉亭里读书的花子箫,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一段可以只相望不相触的情事,颜姬都因长痛不如短痛放弃了;花子箫可好,已经绝望到没底儿的姻缘,他却还是认死扣地扑在里面。
  
  在这件事的是非观上,我绝对站在骚狐狸这一边。
  
  人生无常,图的就是个痛快。无常爷说得对极了,何为东方四骑?我被人扣了那么大个屎盆子,哪怕不真的身体力行,也得在精神方面坐实坐实。
  
  想曹操曹操到,必安刚换了便服,正拿着一堆账簿,招呼一群下人搬了大批花进院子。
  
  我立刻过去凑热闹:“必安,这些花是你买的?”
  
  “小王爷买的。他今天忙,让颜姬帮忙,颜姬又溜到上面玩了,只好我来。”他一边指使人把花种到土壤里,一边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小王爷说你喜欢曼陀罗。果然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花。”
  
  我愣了一下。他又道:“长得艳丽罢了,性子可真不搭。”
  
  “要你说我一句好的,真是比登天还难。”
  
  必安直接无视我道:“这花算是选对了。曼陀罗在阴间很容易存活,几乎不凋谢。”
  
  “是么,那太好了。”
  
  我留在他身边看花,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向对面凉亭里的人,但心底又令人讨厌地,希望他会抬头看看自己。
  
  谢必安看了一眼远处的花子箫,又看看我,忽然会意一般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另一手指尖拨弄着花朵:“娘子,你看这株花开得可好?”
  
  我肩膀像是被雷打一样颤了一下:“挺,挺好……”
  
  此时,花子箫的书翻了页,恰好抬头看向这里,顿了一下又低头看他的书。谢必安眼角渐渐绽出了些笑意,摘下一朵花,动作缓慢而亲昵地将它别在我的耳侧:“我来替你戴上。”
  
  然而花子箫根本没再抬眼看我们一下,只是心无旁骛地继续读书。
  
  我有些泄气地拨开必安的手,轻声道:“不必演了。他不会在意的。”
  
  “千年鬼果然不好对付。”必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娘子,晚上我在房间等你。”
  
  花子箫还是没抬头。
  
  必安拍拍我的肩:“晚上你来我房间,我睡地上。”
  
  这一晚我真的傻兮兮地照他的话去做了,洗漱完毕去了他的房间。必安早已打好地铺,记好最后一笔账准备躺下。我缩到床上,有些心不在焉:“明天我要去阳间看看策儿,所以无所谓他怎么想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必安勾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趟了下去。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和散在枕间的长发,我禁不住笑道:“必安,我觉得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谢必安哼了一声,并没接话。
  
  想起他说过自己是成过亲的人,所以看事情才通透。我又道:“你和你前妻是怎么分开的?”
  
  那一刻,我看见他的背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又长又臭的破事,你不会感兴趣的。”
  
  …………
  
  翌日清晨,我和必安一起从房里出来。
  
  少卿是个小蜜蜂,一大早就嗡嗡地去勤奋地出差去了。坐在客厅里用餐的只有颜姬和花子箫。颜姬原本在吃一个包子,一见我们过来的方向,差点把包子噎在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颜姬用力捶打着胸口,颤抖着手指指向我们,“东方媚,你,你,你好样的,你这几天真神勇,先是把花公子给……然后是小王爷,现在连无常爷也……”
  
  花子箫朝我们淡淡一笑,继续喝粥。
  
  颜姬赶紧站起来,护着胸往后退:“你,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是不会让女人碰的!”
  
  他快速上前,拿了个包子含在嘴里,脚底抹油掏出家门。
  
  谢必安清了一下喉咙,自然地握了握我的手:“我先去一下厨房。”
  
  我在花子箫旁边坐下,拿碗筷的动作也很是生硬。可是粥还没盛满,花子箫就放下了碗和汤勺,朝我微笑道:“娘子,你们先吃,我有事要先出门了。”
  
  他擦了擦嘴角,把碗筷放好,拿了银子便站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下沉的声音。直到他走出门去,我的脑中都只剩一片空白,不论是周遭的鸟鸣声,风声,还是水声,都听不见……
  
  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么?
  
  人家根本完全不在乎,我还跟个没脑木鱼似的冲出去,叫住了他:“子箫,你等等。”
  
  意生正在马车旁等候。
  
  回魂街鬼佳人身披绮罗,脚踏轻烟,万盏幽灯如梦。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花子箫回头看着我,目光却不似这妖娆奇绝的街,只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怎么?”
  
  其实,很想冲过去对他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指责他是否真的不在意我和别人怎样。或者在他面前大哭一场,让他忘记那个没良心的妻子来到我身边。可是我的脑中尚存一丝清醒,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他反应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我想了很久,还是温和地笑道:“今天我没事,但颜姬有事要回妖界,少卿出差了,必安也会忙得比较晚。你如果没太多事,早点回来吧。我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你。”
  
  “嗯。”
  
  花子箫随口应了一声,便和意生上了马车。
  
  我自知做饭不是很在行,但还是请必安帮忙指点,被他那毒嘴损到想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终于有点成效了,我放他去当差,自己在家里忙乎。
  
  然而,我从天亮忙到天黑,连蜡烛都没时间点,却始终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后来必安回来了,一进门就吸了吸鼻子:“我肯定是做梦了。娘子,这香味……这菜真是你做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坐在原处。
  
  必安走了进来:“不过这么黑,你怎么不点灯?”
  
  听见他在点灯,我连忙道:“别,别点灯。”
  
  可是已经晚了,他点亮了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墙角的我,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错愕之情。我连忙转过头,用手挡住眼睛。
  
  必安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下,霸道地拉开我的手,盯着我长叹一声:
  
  “范兄今天勾了几个吊死鬼的生魂,都是眼如肿泡泪流满面,我逮了一天都没逮到,原来是躲这里来了。”
  
  这下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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