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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聊斋(2)

43 聊斋(2) (第1/2页)

林宁既然入了回道人的门,又哪怕只是个执役童子,回道人还是赐下了名号:
  
  拾光。
  
  林宁欣然受之。
  
  接下来她就开始了她的学艺生涯,最开始时回道人二话不说,就直接扔给了她一份剑谱,叫她照着那上面的图文跟着练习。
  
  林宁稍微一迟疑,回道人便斜睨了她一眼:“你若是不识得字,那就自己想办法,贫道又不是教书先生,不负责教你拾文认字。”
  
  林宁:“……回老爷的话,徒儿尚不得老爷指点时,对凡间有过向往,在附近学堂中偷听先生几堂课,因而这字还是认得的。”她曾经就是原汁原味的华夏人,认得繁体字是天赋技能,只是林宁悄悄瞄了眼回道人的神色,便迟疑了下又道:“不过徒儿怕是只识得皮毛,怕是还有叨扰老爷的时候。”
  
  回道人不疾不徐道:“就怕你是个块朽木。”
  
  林宁闻言只当回道人答应教她读书认字,他的字面意思权当耳旁风。
  
  而林宁当真不是块朽木,她过目成诵,又能举一反三,就和曾经的回道人一样。回道人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着他就教林宁习字,瞧见林宁写的狗爬字后,却是眉开眼笑,很不客气道:“瞧你写的字软趴趴的,好似没吃饱饭般。”
  
  林宁做愁眉苦脸状:“这可如何是好,徒儿天生软骨头啊。”
  
  回道人一噎,瞧了她一眼分辨出她不是在绵里藏针,反而有点意兴阑珊:“贫道学习字时也不过是几岁孩童,当时手腕亦是无力,可如今不也练就出来了,所以说你也莫要妄自菲薄,勤学苦练便是。”
  
  林宁振奋起来:“是!”
  
  回道人更觉得无趣,回头倒是找来了几箱笼的字帖,吩咐林宁照着字帖描红便是,而且每天他都会布置下来她要多少张,等晚间交给他,然后等第二天早晨,林宁就能收到他的批示,而那批语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就是了。
  
  林宁本来就心性得到过锻炼,对回道人的批评很有免疫力,而且每次回道人指出她的不足之处后,林宁就很少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一点无论是在练字上,还是练剑上。
  
  说起剑法来,回道人起初交给林宁的剑谱,扉页上并没有写这剑法的名字,再观其中内容,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很高深的心法,更多的只是很普通的剑术,而林宁在最开始的一年中,也确实没学到高深的剑法,她练习的最多的都只是剑术中最基础的几个动作,如刺、劈、撩、挂、崩、截等,并且她练剑的地方还不是在这一方回道人隔出来的四季如春的桃源世界中,而是在上清宫外一处深而不邃的幽谷中。
  
  在这幽谷中,自然能感受到四季的变化,而林宁每日来都会闻鸡起舞,即使酷暑三伏,亦或是秋雨瓢泼也不例外,等转眼到了凛冬时,林宁才切切实实到意识到这剑法只是看起来普通,毕竟它都让即使有了几百年修为也仍难逃蛇类习性的她,能在冰冻三尺时还没有被冻僵,甚至手中剑愈练愈勇,以剑砍石,火花飞溅,留下深深的剑痕,同时体内灵台越发壮大,灵气运转一周的时间比最开始时要短了很多。
  
  可以说,林宁的进步哪怕称不上一日千里,但也称得上是肉眼可见。
  
  等一年期满后,回道人也只是冷淡道:“尚可。”
  
  林宁面上不悲不喜。
  
  回道人瞥了她一眼,旋即负手而立,在这桃源般的美景映衬下,更显得风采非凡,但听他用刚才那般语气道:“既如此,你可拜入我门下。”
  
  林宁:“啊?”这转折的好生硬啊。
  
  回道人轻斥道:“啊什么啊,还是说你不清楚接下来要如何做,需要贫道再点化一二?”
  
  林宁忙说:“徒儿这是喜不自胜,一时失了态,还望师父海涵。”说着上前虚扶着回道人坐到了上首,尔后倒了回道人平日常喝的茶,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将茶杯抬到头顶,“弟子拾光见过师父,师父万福无疆。”她差点说成“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过她觉得她这师父兴许比皇帝还喜怒无常,还难伺候啊,让她很有伴师如伴虎的感觉,尽管她到现在也有点摸着他老人家的脉了。
  
  回道人:“嗯。”
  
  “贫道听同僚们说起收徒时,要给徒弟见面礼,对这一规矩,恕贫道不敢苟同,不过贫道也不愿意日后叫他们看了笑话去,便在贫道库房中随意取了一件法器来,今日就赐给你罢。”
  
  他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长三尺宽三寸的木匣来,林宁恭敬地接过来,打开匣子但见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还在匣子打开时发出了龙嗥般清亮的铮鸣声,足以见这把宝剑并非凡品,和回道人说的‘随便从库房中取来的一件法器’大相径庭,不过想想就会觉得回道人说话不严谨了,毕竟在这魑魅魍魉横行的世界中,也不是随便什么武器都能被称为法器的。
  
  所以要不要这么外冷内热?不,这么形容并不够严谨,林宁更趋向于认为她这师父是因为从前没做过人家的师父,所以才在收了徒弟后,有那么点不知所措,就不禁参考了如今凡间正流行的严父模式,就是心中明明对自家儿女很满意,但就是从来都端着,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夸奖他们半句的那种严父。当然了,回道人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他在过去一年中对林宁严格要求,不,是比严格还严格的要求,还掺杂了考验的成分,正如他从前就四处考验凡人一般。
  
  这两种成分杂糅到一起,就造就了回道人这种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教习风格。
  
  想到这儿,林宁就做出激昂的神态道:“此剑定非凡品,徒儿叩谢师父恩赐,待日后徒儿定不会辱没了它。”
  
  回道人一哽,低头啜了口茶后方道:“你知道便好。”
  
  林宁:‘看吧?’
  
  不管怎么说吧,林宁自正式拜师后,回道人在教导她上比从前上了点心,而且交给她的东西也比从前多了,除了又传授给了她一套高深的剑法外,还传授起了她道法。
  
  林宁本来就悟性上佳,而她先前消化掉的那颗小汤团儿,实际上是枚仙丸,据说是可以一举增加五百年修为的。她原本只是粗浅的消化了它,在过去一年中的锤炼中,才算是彻底吸收了它的灵力,将修为拔高了一大截。如此一来,她无论是习练剑法上,还是悟道上都是手到擒来。
  
  回道人一瞧,就额外教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茶酒。
  
  不说别的,就是琴棋书画茶酒中,林宁从前跟着吉迪恩学过国际象棋,再来学围棋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通即通。可其他的?那还真是饶了她吧。
  
  回道人的兴致却愈发浓烈,“你本就跟脚低劣,到如今还脱不了畜生习性,再不多加以修身养性,日后贫道都耻于对外说你是贫道弟子。”
  
  林宁:“……”她差点都要信了。
  
  只是考虑到回道人的跃跃欲试,林宁心想她这师父莫不是才终于找到了教导弟子的“快感”,毕竟她先前在哪方面都不算是苦手,所以就让他没有为人师表的实在感了?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林宁可真是好想翻个大白眼了,不过腹诽归腹诽,林宁想想她跟着学一学也不会吃亏,当即就诚惶诚恐道:“弟子如何敢叫师父失了颜面,师父想教什么,弟子学什么便是。”
  
  回道人这才畅快了:“孺子可教也。”
  
  林宁:“…………”
  
  可林宁她自己都说了,她在除了“棋”以外的技艺上都不擅长,也没什么天赋,可不像回道人,他上能出口成章,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下能通音律,可伴仙鹤起舞,左能书画一蹴而就,右能烹茶煮酒无一不雅。
  
  这么一来,林宁在这几方面就显得孺子不太可教了,好在林宁既然学了,也没有半途而废,又懂得勤能补拙的道理。就好比作诗,她在跟着回道人学了平仄押韵后,再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和通读过的诗词歌赋,也还能时不时做上一两首不求朗朗上口,但求对仗工整的诗来。
  
  就这样还被回道人教训:“若你在这诗一道,有你在修炼上的灵性,何愁做不出叫为师眼前一亮的诗作来?”
  
  林宁:“人无完人啊,师父。”
  
  回道人:“你是人吗?”
  
  林宁:“这还真不是。”
  
  回道人:“……”
  
  接着林宁就被回道人打发去修炼了,不过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师徒的相处,比从前融洽得多了,回道人也不再那么端着了,而林宁也不需要时不时顺着他了,简单来说就是多了几分亲昵。
  
  再来说林宁的修炼,在回道人的教导下,她找准了修炼的方向,还有了自己独到的参悟。她甚至还艺高人胆大的,在人形时还将天水神功捡了回来,修出了内力,更妙的是她从回道人那儿学来的剑法,在五行中属金,而天水神功本就是依托于水而来,往五行上说自然是属水的,又五行中金生水,也就是说林宁鼓捣来鼓捣去,让她能将灵力转化为内力,也可以在灵力和内力间切换。
  
  可以说是双属性了。
  
  ·
  
  山中无岁月,一晃已数年。
  
  等再一个春天到来时,林宁已经拜入回道人门下十年了,她的道体也从原先的十二三岁,长到了十六七岁,原本头上扎着的包换成了束冠,当然还是个男子。
  
  回道人凤眼一挑道:“为师要泡茶,你去三官殿前的那株山茶花上取一罐雪来。”
  
  盘腿坐在榻上看书的林宁头也不抬道:“徒儿还冬眠着呢。”
  
  回道人嗤道:“现在外面亦是春天。”
  
  林宁想了想说:“那倒春寒?”
  
  回道人不甚耐烦道:“还不快去,还叫你生出反骨怎的?”
  
  林宁拖着长音道:“是。”她说着就快速翻着剩下的几页书,叫人看着都觉得眼花缭乱,不过她很快就翻完了,在回道人的瞪视下将书阖上,小走几步就出了这方小天地,再转眼功夫就来到了上清观三官殿前。
  
  在三官殿前有一株高两丈,大数十围的山茶,冬春之际,满树绿叶流翠,红花芳艳,犹如落了一层绛雪,眼下又刚下过一场雪,当真是红白相映,气傲霜雪。又在这株山茶不远处,还有一株高及屋檐的白牡丹,当它开放时亦是璀璨似锦,不过眼下并非白牡丹的花期,因而在三官殿前唯有山茶一株独艳。
  
  林宁走到那株山茶花近前,本来已将装雪的罐子从袖中掏出,只稍微一感应,就意识到这株山茶已生出精魄,也就是说她可凝聚成形,成个茶花妖。如今在人家有灵识的情况下,去接人家身上的雪花,就有点不太好了,林宁便稍微一颔首,就变换了方向,去前院门内东西两侧的两株银杏树上,扫了一罐子雪,反正她是喝不出用落到两种树上的雪,泡出来的茶味道有什么不同的。
  
  而等林宁捧着罐子消失,原本杳无人烟的殿前却是多了个红裳姑娘,嫣然含笑,媚丽欲绝,一双秋水含情眸瞧着林宁消失的方向。
  
  不一时,又有一个白衣姑娘走过来,但见她红唇雪肤,风姿天然,光彩不输于红裳姑娘。她上前挽住红裳姑娘,笑盈盈道:“绛雪姐姐,刚才那道士倒是眼生,从前不曾在这道观中见过他呢。”
  
  红裳姑娘也就是绛雪稍一蹙眉道:“来往上清宫的道士不知凡几,我们平日里不好多处走动,认不全也很正常,只是我觉得这道士有点不寻常。”
  
  白衣姑娘名为香玉,她闻言捂嘴娇笑:“我看他确实不寻常,是不寻常的俊俏。这般一说,我定然是没见过他的,不然就他那般好看的相公,我若是见过又怎么会忘记。”说着竟生出几分回味来,说来这上清宫远近驰名,道观中道士不少,寻常时候还会有香客来往,其中清隽书生也有,可香玉从前觉得俊俏的郎君,如今都是比不过刚才那个道士。那小道士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丰采韶秀至极。
  
  绛雪见状微微叹道:“香玉妹妹,我知道你性情热烈,可那郎君是这上清宫的道士,若是被他知晓了你我身份,岂是恼羞成怒那般简单的。再者我隐隐觉得那道士似有几分真本事,不似之前见过的那些道士沽名钓誉。”
  
  香玉有几分不以为意,还揶揄绛雪道:“姐姐又不曾见过那小道士做法,又怎么知道他不同一般呢?我瞧姐姐怕不是动了春心?”
  
  绛雪恼道:“听你胡吣。”说着欲上前拧香玉的脸颊。
  
  香玉连忙讨饶道:“姐姐不愿意听,我不说便是,不过刚才那小道士拿了罐子来,是取了雪吧?我倒是听说那些个风雅的书生们,会用这无根水泡茶,不曾想这小道士也这般风雅呢。只他原本不是要取姐姐身上的雪么,怎么临时改变了主意?”
  
  绛雪说不清那道士可是看出她有了形魂,还是他只不过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可想想他当时微微一颔首,又不太像是临时改了主意,一时绛雪也有几分踟蹰。
  
  香玉却误会了,捂嘴偷笑了两声,转念有了个主意。
  
  以及她们口中的俊俏小道士,说的切切实实是林宁。她如今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他’,而等她端着罐子回到了小天地中,回道人用她带回来的雪烹了茶,只闻了闻茶香,就不满道:“为师不是让你取山茶上的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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