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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之惑

财之惑 (第1/2页)


  
  我相信,不少人读了我前面的叙述都会点头同意:是啊,那些官位,再高也会失去;那些名声,再大也是虚空。
  
  但是,大家在点头之余都微笑着沉默了。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想的是,有一样东西,不像官位和名声那样说丢就丢,那就是财。
  
  财富和金钱,确实与官位和名声很不一样,可以由清晰的定量指标来计算,也可以直接兑换成物质产品。只要获取途径合法,在和平时代很难被剥夺。而且,由于获取基本财富这件事,与家家户户的食、衣、住、行紧紧相连,具有起点意义上的必要性。
  
  但是,请注意,我说的是“起点意义”。
  
  在起点之后,事情就渐渐发生异化。
  
  甚至,异化成一种人生悖论和社会灾难。
  
  有这么严重吗?
  
  且听我略略分析“财富异化”的几个通常步骤。
  
  二
  
  异化步骤之一,可谓“初愿渐忘”。
  
  与钱财相关的“初愿”,往往朴实而感人。例如,“使辛劳的父母有一个无饥无寒的晚年”、“不再让妻子为生计操心”、“让我们的孩子不在别的孩子前显得寒酸”……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初愿”也会随之延伸,例如,一处舒适的住房,几套像样的服装,一辆不错的汽车……
  
  为什么把这一切都说成是“初愿”?因为都还没有脱离一个人、一个家庭正常生活的实际需要。但是,以后迸发出的一重重生花妙笔,就不再是“初愿”了。
  
  在很多富豪看来,当年的“初愿”实在过于简陋,只有在“忆苦思甜”、“抚今思昔”时才会提起。其实,人的实际需要就像一条半径,划出了积聚财富的原始理由。原始理由也就是第一理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失去。
  
  这个道理,可以由美学提醒我们。在至高等级的艺术中,美,总是与最朴素、最简约、最袒裸、最起点的形态相连。“暮归”的原始图像是小舟簑笠,“冬居”的原始图像是木屋柴门,“行旅”的原始图像是峡谷竹桥。这一切,很难被巨轮、高楼、豪车完全替代。
  
  但是,很多人的财富之路只想尽快离开最朴素的生命需求,离得越远越好,不想回头。
  
  天道之行,首尾相衔。万事万物的起点,常常就是终点。因此,起点虽远,却能在默默间保持着潜在的控制力和导向性。我曾见过不少年迈而又疲惫的大企业家突然尝到童年故乡小食时的激动,以及激动后的凝思。凝思中,应有初愿复归。
  
  异化步骤之二,可谓“智能炫耀”。
  
  很多人终于在钱财上获得可观的收益,最想显露的并不是财富数量,而是智能自信。
  
  世人的本性,都想在年轻时代验证自己的基本智能。但是,多数验证的范围太窄,很难取信,例如在学位、专业、公职上步步攀援。相比之下,只有在财富之路上的收获,更能获得最通俗、最明确的承认。因此,财富之路,也就成了广大普通人都可以随脚踏入的希冀之路。很多人在商场大展身手,早已与生活的实际需求无关,而是想要不断证明:自己的智能不比取得博士学位的邻居低,不比身居高位的老友差。
  
  从智能验证,到智能炫耀,中间并无界线。
  
  炫耀,起自于一种压力和动力;而炫耀过后,又有了新的压力和动力。就这样,一种难于止步的赛跑开始了。
  
  异化步骤之三,可谓“自我封断”。
  
  表面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交友广泛,信息灵敏,完全挨不到“封断”二字。但事实上,他们的生命已被一条粗粗的铁链封断。这条铁链,就是整天晃动在眼前的财富数字曲线。
  
  本来,他们很可能也是一个宏观思考者,但这样的思考必须以苍茫大地为基准,以普世悲欢为起点。遗憾的是,随着财富数字曲线,他们的思考只能局限于团队和绩效,偏重于策略和方案。
  
  更常见的是,他们开始形成一种思维习惯,坚信天下的一切都可以作价,都可以购买。既然文物可以作价,艺术品可以作价,那么,以此类推,世上所有的学术文化都可以作价。而且,他们也确实用金钱聚集了一些文化作品和文化人才。但是,正因为这样,他们失去了人类朝拜艺术文化所不可缺少的艰难途径和虔诚心情。因此,看似占取却是隔绝,看似垂手可得却是咫尺天涯。这是一种很奇特的自我封断。
  
  财富可以让他们的子女进入国际名校,让他们自己成为名誉教授,但事实上,他们已经与深刻的精神层面无缘。即使能言善辩,也形不成一个完整的高等级思维格局。每当有可能深入时,路就拐弯了,也就是封断了。
  
  除此之外,财富之路还会封断很多东西,例如,封断调皮,封断天真,封断慢享,封断闲散……封断了这一切,人生的趣味大为减少,生命的幅度大为缩小。
  
  异化步骤之四,可谓“排场比拼”。
  
  自我封断,当事人很难醒悟。原因是,他们在封断的天地里,已经忙不过来。他们借着钱财的缆绳爬越了很多生活等级和社会等级,顿觉得自己已经实实在在成了贵族,甚至成了一个领地上的国王。他们周围的各种力量,也远远近近地强化着这种虚拟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会渐渐接受皇家排场的种种心理暗示。即使是虚拟的,也要让人家不觉得是虚拟。
  
  不管是否实用,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企业的荣辱、社会的声誉,全依赖于一个个越撑越大的排场。
  
  可惜,他们虽然拿着世界地图,却把世界的本性看错了。人类世界的深度和广度,根本不能用那些酒庄、别墅、温泉来勾勒。
  
  “排场拼比”的最大害处,是以巨大的浪费,误植了当今世界的价值坐标。在社会上还拥挤着大批贫困人群的情况下,这种拼比,在整体上很不道德。
  
  我发现,财富之路如果走顺,一般都会经历以上这几个步骤。这几个步骤,一个更比一个背离财富的本意,渐成社会之害。
  
  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让民众明白: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无法定价,也无法购买。
  
  当金轮马车离开巨大宅第的时候,路边的老树与天上的残月正在默默对话,而树下的花朵和野果则按照着季节静静地开放和谢落。在富豪、马车、巨宅都一一陨灭之后,老树和残月的对话还在继续,花朵和野果的开谢还在继续。这才是更真实、更恒久的世界。
  
  三
  
  在分析了“财富异化”的程序之后,又需要回到我自己的修行之路了。我是如何摆脱“财之惑”的呢?
  
  也许富豪们要嘲笑了,觉得作为一介书生,大半辈子消磨在课堂和书房里,怎么会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
  
  其实我是有资格的,只不过是“另类资格”。
  
  我谈论财富的资格,首先来源于对贫困的体验。
  
  我出生在农村,那时,原本富庶的家乡已在兵荒马乱中退回到石器时代,经常拾菜咽糠。九岁到了上海,日子本该过得好一点了,却遇到了三年饥荒和十年“**”,自己和家人一直在生存底线的边缘挣扎。我作为大儿子,在全家实在无法忍饥的时候,只得向周围认识的人“借食堂饭票”,却彼此知道不可能归还,已经情似乞讨。后来又被发配到农场劳动,每天挑着一百多斤的重担,从天蒙蒙亮,挣扎到天全黑,伙食又极为低劣。
  
  这种经历很多人已不愿提起。有些人虽然还记得,却像梦魇一样把自己缠住了,隐隐后怕,由此产生了很多贪官。我与他们不同,贫困的记忆成了我的“启蒙课程”。
  
  对那些贪官来说,一生被贫困所恐吓;对我来说,一生被贫困所滋养。
  
  对贫困的早期体验,使我到今天还过着节俭的生活。我的节俭,并不是为了贮蓄,更不是为了美誉,而是从生命深处早就确认:只有俭朴形态的享受才是最高享受。我永远地着迷于走了一段远路之后吃到的第一口米饭、第一筷青菜,觉得那种滋味远远超过一切宴会。这就像,冬天早晨第一道照到床头的阳光我觉得最为灿烂,跋涉荒漠时喝到的第一口泉水我觉得最为甘甜。
  
  真是万幸,我的妻子马兰与我完全一致。我们两人,也都算在自己的专业上“功成名就”了,但结婚几十年来从来没有雇过保姆。一切家庭琐事,如清洁、打扫、修理、买菜、煮饭、洗碗,全由我们自己来做。
  
  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自己动手动脑,便能立即解决,这实在是生命的畅快。甚至,我几十年没去过理发店,头发都是妻子剪的,而且三下五下,剪得很快。剪多剪少,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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