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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魏晋

问道魏晋 (第1/2页)


  
  问道,总会先去踏访自己最心仪的那个高台。
  
  我一直喜欢魏晋时代。
  
  对此,从来未加掩饰。很多年前,我写的《遥远的绝响》曾经轰动一时。直到去年,我还到河南太行山南麓考察魏晋名士的活动地区,终于在焦作云台山百家岩发现了比较确切的踪迹,便举笔留墨“魏晋名士行迹所在”,请当地立石镌刻。以志纪念。
  
  魏晋名士的行止风范和艺术成就我已写过不少,这儿就不重复了。我只想说说他们在精神文化和人生哲学上的突破性贡献。这有点深,有点玄,却是他们心灵深处的巨大悸动。这种悸动,也带动了整部中国文化史。
  
  这还要从整体背景说起。
  
  二
  
  在政治形态上,这是一团血腥的混乱;但在精神文化上,这是一段自由的光辉,而且,光辉得难以重复。
  
  魏晋的精神光辉,源自于秦汉的精神黯昧。秦汉时代有如此显赫的政治、军事功业,难道精神是黯昧的?不错,外在的显赫和内在的黯昧,常常互为表里。秦汉的金戈铁马把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深思,撞击得支离破碎。
  
  你看,秦帝国接受了法家“专任刑罚”、“兼吞战国”的方略,建立了一个统一的专制主义集权,却因暴虐不仁而短命速亡,几代法家学者也命运凄惨。汉朝初年,只能向另一个精神方向伸手了,以道家为根基的“黄老之学”一时风行,起到了稳定经济的作用。但是汉武帝又想“大有作为”,听从了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然而董仲舒的“儒术”,并非“孔、孟醇儒”,而是兼采阴阳五行之说而倡言“君权神授”,直接辅佐汉武帝的政治权力。后来,又渐渐滑向谶纬神学。在社会实践上,从腐败的东汉到纷乱的三国,儒学的伪饰和无效,更是展现无遗。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魏晋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灭绝性清醒”。
  
  照例,无论是汉初刘安的《淮南鸿烈》,还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都已企图摆脱诸子百家的狭窄门派,开拓有关宇宙天地的大思考。但是,由于思考者政治背景太深,权力纠缠太多,投射方向太杂,影响了思考的纯净度和可信度。
  
  这种情况到了魏晋名士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政治若即若离,虚与委蛇,却坚守自己的个性立场,保持着俯瞰历史、俯瞰人世、俯瞰名位、俯瞰生死的超越高度。因此,也就有可能从根本上来考虑一系列大问题了。
  
  在精神文化和人生哲学上,他们走上了历史的山口平台。
  
  他们太不容易,因为他们看到的一切实在触目惊心。宏大的功业,宏大的残忍,宏大的胜利,宏大的失败,宏大的仁德,宏大的阴谋,他们全部已一一翻阅。围绕着这些宏大所发出的各种高论,他们也都已一一倾听。他们似乎生活在一个高度浓缩的历史结晶体中,凡是人类能够想象的极端性状态,都爆炸式地呈现殆尽。因此,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企盼、梦想、担忧、防范,因为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幼稚、苍白、无聊、无稽。剩下的,只有看透一切的超然。
  
  三
  
  何晏
  
  你看那个何晏,在曹操家里长大,中年后也一度拥有官职,不久就被惨杀。作为思想家的他早已腾身于成败生死之外,而是一直思考着天地万物的本源。他认为,天地万物的本源在于一个字:“无”。
  
  何晏认为,人世间一般所说的“有”,其实只是因为“各有其名”,但这名都是临时外加的。只有无名、无声、无形,才有万物之生;有了万物之生,才有万物之名、万物之声、万物之形。因此,天地万物,以无为本。
  
  何晏的思想显然来自于道家,又想对儒家作出新的阐释,即“援道入儒”。但实际上,却开拓了一种与正统道、儒并不相同的全新思维等级,被称之为玄学。
  
  后世思想史对玄学常常颇多诟病,几乎所有的实用主义者都会断言“清谈误国”。清谈是玄学的基本展开方式,如果没有玄学和清谈,中国人在至高等级上的彻悟都会被取消,那么,整个人种的精神等级就会大大降低。
  
  当然,很多时候人们所厌恶的“清谈”,是指那种陈腐刻板的官方教化话语,正好与魏晋时代的清谈南辕北辙,不应拿来玷污玄学的清名。
  
  王弼
  
  让何晏深深赞叹的,是小一辈的思想家王弼。被何晏发现时,王弼还不到二十岁。王弼的思考方向接近何晏,却又比何晏更周密、更完整。
  
  王弼这个“古代年轻人”曾经对我产生过不小影响,不少语句都能背诵,因此忍不住多说几句。
  
  王弼也主张“万物以无为本,自然以无为道”,但他在阐释老子学说时,对“自然”的论述显然超过了何晏。他认为,所谓“自然”,就是自然而然,无所拘束,无所执着,无为无造,无形无际,因此,也无仁无恩。人们常常认为天地有情,有恩有为,其实并不。水土果畜,养育众生,但这并非天地的仁恩,而只是自然。他说:
  
  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仁者必造物施化,有恩有为。造物施化,则物失其真;有恩有为,则物不具存。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载矣。
  
  自然之质,各定其分,短者不为不足,长者不为有余,损益将何加焉。
  
  正因为这样,对于万物的这种自然之性,“可因”,却“不可为”;“可通”,却“不可执”。
  
  由此,他对政治人物提出了建议:“大人在上,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为始(施)。”这里所说的“不为始”,就是不骚扰,不干涉。
  
  “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只是不做那些不自然的事,不做那些自然安排之外的事,不做那些伤害自然之道的事。由此他进一步推衍,认为儒家的某些主张如孝、慈、礼、乐,应该维系,因为它们出自于自然,符合自然之道。如果这些主张变成了一种虚名之教,掩盖着不仁不义之实,则应摒弃。总之,一切必须本于自然,包括名教在内。他认为,自然已经包容了一切,安排了一切,因此对人来说,只能抱着“无为”的恭敬心态,倾听自然的不言之教,无声之诗。
  
  在王弼看来,无为,就是无框范、无名限、无意旨,因此是真正的“大”。他领悟了老子把“道”与“大”联系在一起的深意。
  
  这种“大”,正因为没有名限,无法表述,只可感觉,且“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又称之为“玄”。
  
  这一下,他就把自然、无、道、大、玄等等概念组接在一起了,成了一种哲学构架。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要稍稍停歇,抢着说一句题外话:这么一个高度成熟的思想家,只活了二十四岁!我在上文说他是“古代的年轻人”,一点不错,他从来没有老过,甚至还远远没有靠近中年的门槛。我想以此来感受一种象征:这实在是中国思维重新焕发青春的时代。
  
  说起来,中国思维的起点,缺少明显的年龄特征。那位高层思维的开启者老子,看上去年纪实在是很大了。跟在他身后的诸子百家,都有一种“老相”,似乎都是要以权威口气、如云徒众来为自己争取地位。因此,即便年纪不大,也年轻不起来。幸好有了魏晋,有了王弼,如此少年英气却一点儿也不掉份儿,让中国思想史补回了一种珍贵的童真血气。
  
  前面讲到的那位何晏,七八岁时就因敏慧而受到曹操的宠爱。他后来被司马氏杀害时大概已经五十岁了,但那英俊的风姿还是让人难忘。《世说新语》曾提到,他“美姿仪,面至白”。魏晋名士中有很多美男子,他们的形象与人们习惯的中国思想大师很不相同,但他们是真实的存在。失去了他们的年少美貌,倒反而是中国思想史的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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