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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问禅

群山问禅 (第2/2页)

对于“无心”,慧能又以其他三个“无”来伸发,那就是“无念”、“无相”、“无往”。大意是:心念不陷落于任何对象、任何相状、任何基点。
  
  用现在的话来说,慧能是在拒绝一切意识干扰,拒绝一切固化可能,追求一种被称之为真如天性的“纯粹意识”。
  
  慧能一再表明,这种真如天性其实人人都有,那也就是说,佛心人人都有,人人都可能成佛。但是,为什么多数人还是不能成佛?只因为被一重重烦恼、愚痴、迷妄掩盖了天性,压抑了本性。换言之,佛心蒙雾。因此,禅宗引导人们从迷妄中觉悟,让天性、本性刹那苏醒,让佛心重见天日。
  
  这种刹那苏醒的方式,被称之为“顿悟”。
  
  顿悟
  
  顿悟,本来不应该成为一个奇罕的概念,因为人生中很多重大转折和飞跃,都起自于思想的陡然贯通。如瞬间云开,如蓦然瀑泻,如猛然冰裂。但是,世上按部就班的教育传统,使我们习惯于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亦步亦趋,反而对顿悟产生疑虑。世俗民众也许更容易接受神秀“时时勤拂拭”的“渐修”方式,却不知道这样是找不到天性、本性的。
  
  已经告诉你了,你要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却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到别处寻觅?阻挡本性的那些披披挂挂,也在你身上,你一把拉下丢弃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话,磕那么多头,费那么多手脚?
  
  一把拉下丢弃,霎时发现自己**的本性竟然那么洁净,能够无牵无挂、无欲无私地融入了宇宙天地,那就是顿悟时的心境。
  
  这种顿悟,也就是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得,一无所求,因此不再有任何困厄,一步走向心灵的彻底自由,彻底解放。
  
  这种顿悟,是一种看似没有任何成果的最大成果。
  
  八
  
  顿悟能够让人进入一个“一无所有,一无所得,一无所求”的世界,说的是精神层面,而不是否定世俗生活。
  
  世界还是原样,依然是日出日落、衣食住行,但经由顿悟,你的高度变了。世俗生态成了你可以幽默笑看的对象。
  
  在禅宗看来,当世俗生活不再成为你的束缚而成了你的观照对象,那么,世俗生活可能比重重礼仪更接近佛心。这是因为,最寻常的世俗生活看似“无心”却袒示着天性,而这种天性又直通广泛的生命。例如,顿悟后的你,看到一丛花草竹木,就会体味真如天性的包容、生机和美丽;喝到一杯活泉清茗,就会感受宇宙天地的和谐、洁净和甘冽;即使面对一堆垃圾,也会领悟平常人间的代谢、清理和责任。这种领悟,都像风过静水,波泛心海,其修行之功,有可能胜过钟磬蒲团间的沉思冥想。
  
  即使没有什么特别领悟,只是在世俗生活中无思无虑地过日子,也算是把自我本体溶入了宇宙天地。这也不失为一种禅意生态,或者说,一种被佛心观照的人世寻常。
  
  禅宗把人世间一套套既成的逻辑概念看成是阻挡真如天性的障碍,因此,禅师总是阻止人们过多地深究密虑、装腔作势,而是提醒人们去过最凡俗的生活。例如,“吃茶去”,“饿时吃饭,困时睡觉”等等。对禅对佛,越是深究密虑,也就离得越远。
  
  一切平凡生息,才是天地宇宙最普通的安排。
  
  当然,能够领会这种普通,还是顿悟的结果。
  
  宋代著名禅师青原惟信说过一段有趣的话,常被历代哲学家和艺术家引用。其实,他是在说禅学观照世界的“三段论”。禅,让日常生态提升,又在提升后回归,回归得似乎与原来无异,却又保留着提升的高度。他说: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五灯会元》第十七卷
  
  是啊,一切都回到原样。而且,有可能比三十年未参禅时见到的,更原样。因为领悟了真如天性,山水会在天地间显得更加自在。
  
  处于这种山水之间的禅师,是一个通体明澈之人。
  
  我们,也有可能这样。
  
  九
  
  还需要说一说禅宗的“机锋”。
  
  机锋
  
  机锋,是指禅师或学人之间互相勘辩、接引时的迅捷回答。在南方禅宗中,这几乎成了主要的教学方式和修行方式。
  
  问题是,这种迅捷回答常常违背正常逻辑,切断话语走向,让人难以预计,惊诧不已。
  
  很多人常常把这种“机锋”当做禅学的基础教材,结果使学人颇觉刺激,却又深感神秘。在国外更是如此,禅学,极有可能因机锋的难解,被看作是一种“东方神秘主义”。
  
  随手举几个例子吧,也不一一标明出处了。
  
  学人问:“佛法的大意是什么?”
  
  禅师答:“蒲花柳絮,竹针麻线。”
  
  学人问:“什么是佛法大意?”
  
  禅师答:“虚空驾铁船,岳顶浪滔天。”
  
  学人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禅师答:“老僧在青州作得一领布衫,重七斤。”
  
  学人问:“祖祖相传,传下来的是什么?”
  
  禅师答:“一二三四五。”
  
  学人问:“什么是古佛之心?”
  
  禅师答:“三个婆子排班拜。”
  
  学人问:“祖师为什么从西方过来?”
  
  禅师答:“昨夜栏中失却牛。”
  
  学人问:“什么是实际之理?”
  
  禅师答:“石上无根树,山含不动云。”
  
  要领悟这些“机锋”,难度确实很大。
  
  也有一些比较通顺,虽然机智,却还容易理解,例如——
  
  学人问:“什么是自己?”
  
  禅师答:“你在问什么?”
  
  学人问:“怎么才能走出三界?”
  
  禅师答:“你现在在哪里?”
  
  学人问:“什么是道?”
  
  禅师答:“车碾马踏。”
  
  学人问:“佛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情形如何?”
  
  禅师答:“云遮海门树。”
  
  学人问:“佛祖出世之后又如何?”
  
  禅师答:“擘破铁围山。”
  
  学人问:“和尚的家风应该如何?”
  
  禅师答:“云在青天水在瓶。”
  
  学人问:“如何来说明祖师之禅?”
  
  禅师答:“泥牛步步出人前。”
  
  学人问:“怎样才能灭去六根?”
  
  禅师答:“轮剑掷空,无伤于物。”
  
  对于机锋,人们最感兴趣的是难于理解的部分。因为容易理解的部分只是用了反问句式和比兴手法,虽然巧妙却并不惊人。难于理解的部分就厉害了,那是对一般逻辑的故意击碎,引领人们挣脱习惯的思维套路。
  
  禅宗认为,妨碍人们获取自身天性的,就是重重叠叠的“常规”。依着常规,说得平滑,想得浮浅,答得类似,看似没有错误,却阻挡了天性的呈现。因此禅师们要做一点“坏事”了,在问、答之间挖出一条条壕沟,让平滑和浮浅的常规无法通过,让学人在大吃一惊中产生间离,并在间离中面对多义、歧义、反义、旁义而紧张地作出选择。而且,选得对不对还无法肯定,甚至永远无法肯定。
  
  大家都认为,这是一种高超的思维谋略和话语谋略。但是,我作为一个曾经深潜西方现代艺术的研究者却另有判断:主要不是谋略。
  
  那些禅师们在作出怪诞回答的时候,以迅捷为胜。一问刚到,一答便出,不容片刻思索。他们再灵敏,也不存在动用谋略的时间。因此,我相信,那些答语,以及答语里的图像和词句,是确确实实迸现于禅师们头脑中的。这种情景,很像西方现代派文艺中的“间离效果”、“意识流”和“荒诞派”;而那些图像,则让人联想到印象派和毕加索。我这样作对比,已经在进行一种跨时空的比较研究,以后有机会再细加论述,今天只能匆匆带过了。
  
  把禅师们的怪诞答案与西方现代派艺术一连结,人们就会明白其间蕴藏着突破常规后的大哲和大美。不错,打破的是小哲,获得的是大哲;打破的是小美,获得的是大美。
  
  当然,我认为除了大哲大美之外,那些古怪回答中也一定挤入不少末流禅师们的故弄玄虚。对此,我在阅读禅门典籍时常有所感。
  
  禅宗为了获得真如天性而打破种种世俗常规的时候,居然也对佛祖、佛法、佛经、佛仪的崇拜表现出某种不屑,对佛像、佛规、坐禅更是不太尊重。禅宗认为,如果拜佛也成了一种集体行为,那就应该被质疑了。如果佛祖成了缥缈在云端的神圣,那众生还能平等吗?既然人人都有佛性,那么任何一尊佛都不应该超然于凡俗之外。此外,禅宗因尊重天性而轻视文字,轻视各种概念名相,因此也就不怎么崇尚一部又一部厚厚的佛经了。
  
  禅宗是佛教,但它不徇私,不护短,先从佛教开刀,甚至故意“呵佛骂祖”,这实在是一种惊人的坦荡。禅宗承认,若横一佛一祖,尚存凡圣差别;若尊经籍文字,尚存外在名相。它要割舍崇高,致歉先祖,让佛心与众生平等,与世界相融,达到圆满俱足。禅宗不允许一教独裁,一宗独裁,一祖独裁,一师独裁。一旦探头探脑,立即指责嘲笑。
  
  我平生对精神领域里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腔调最为厌烦,那就是因为自己早早地受了禅宗的深刻影响。
  
  十
  
  接着要讲讲禅宗里边的几个宗派。
  
  第一是沩仰宗。
  
  沩仰宗
  
  因为湖南的沩山和江西的仰山住着两位禅师,就有了这个名字。此宗最有名的,是列出了人世间的三种尘垢:“想生”、“相生”、“流注生”。用现在的语言来说,“想生”是指胡乱幻想,“相生”是指物欲成相,“流注生”是指前两种生态的变幻流注。这三种生态,“俱是尘垢”,必须抛弃,才能洁净解脱,获得真如天性。
  
  简单说来,所谓“红尘”的尘垢,一是想出来的,二是看出来的,三是又想又看变出来的。有了这三种分类,也就有了三种检察,三种洗涤,三种防范。这个宗派的修行门径,就是洗尘得真。
  
  第二是临济宗。
  
  临济宗
  
  前面所说的沩仰宗只传了一百多年,现在要说的临济宗却在传播上又广又久,打开了一个很大的局面。经由唐末五代的迅捷传扬,到宋代以后就有了一种说法:佛寺多是禅林,禅林多是临济。这可能有点夸张吧,但我认识的当代佛教高人,确实多半自认皈属临济宗。
  
  临济宗于公元九世纪由义玄禅师在河北正定临济禅院创立,历来以机锋峻烈、单刀直入、不避打喝而著名,形成了“虎聚龙奔,星驰电激”的门风。
  
  首先,义玄倡导“一念心”,其中包括“清净”、“无分别”、“无差别”三个特征。“清净”的意思是独自超脱,不驰外求,不拘外物。“无分别”和“无差别”看似近义,其实,“分别”是指前后左右之别,“差别”是指上下等级之别。他主张把这两者都取消,达到天下无别。概括起来,他的“一念心”,是指一种纯净的自心,不受外界控制,不使人间有别。
  
  这两方面,看来很平衡,但他更强调的是不受外界控制的一面。不受外界控制的前提,是“不受人惑”。
  
  顺着“不受人惑”,义玄又主张“随处做主,立处即真”。也就是说,只要抓住了自性,那就随时随地都能顿悟。他认为,顿悟了的人,与佛没有区别。
  
  义玄对学道之人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希望他们能有自立自信的真正见解,在身上潜伏一个超越界位而真正悟道的“无位真人”。这“无位真人”的说法颇有趣味,有时又被学人称为“临济真人”。
  
  对于接引各路学人的方式,临济宗又创建了所谓“四料简”、“四宾主”、“四照用”等等套路。简单说来,就是根据初来学人的执着重点,来相应排除。有的是内心的执着多,有的是对外的执着多,有的是两头都多,应该即时作出判断,对症下药。他的“药”,常常是智慧而简捷的断喝,一声两声便让人大汗淋漓。
  
  临济宗的格局,既完整又别致,既明确又痛快。为此,我还特地到河北正定去拜访,见到了禅院的几位蔼然长者。
  
  第三是曹洞宗。
  
  曹洞宗
  
  这名称,据说也来自江西的两座山,曹山和洞山。还有人说,与广东的曹溪有关。
  
  曹洞宗着力最多的,是讨论“事”与“理”的关系。他们所说的“事”,是指各别的物态相状;他们所说的“理”,是指共同的真如天性。
  
  曹洞宗认为,作为佛教,当然归于共同之“理”,但也不要鄙视各别之“事”。“理”,只有触碰到“事”才能显示出来。这就是所谓“即事而真”、“即相即真”。这一点,显然与有些佛教门派“只要真如不要相状…的偏向有很大差别。曹洞宗在姿态上周到中和,不仅汇通了禅门南北两宗的思维资源,而且还汲取了儒家和道家的一些思想,显现了“随机利物,就语接人”的平衡之风。
  
  曹洞宗喜欢讲“宝镜三昧”,把“理”比作宝镜里的映象,把“事”比成是宝镜外的实相,说明映象来自实相。但是,这个比喻造成了他们在主次、真幻上的失度,因为不小心把天性说成是镜中幻影了。而按佛家原旨,相状才是幻影。
  
  这就产生了一段有关“真幻”的机锋。
  
  僧问:“于相何真?”
  
  师答:“即相即真。”
  
  僧问:“幻本何真?”
  
  师答:“幻本元真。”
  
  僧问:“当幻何显?”
  
  师答:“即幻即显。”
  
  这位禅师在说“即相即真”的时候,已经走到思维悬崖的边沿,幸亏他说了“幻本元真”,扶住了天性的本位。这么一来,相状是“真”,幻影却是“元真”,而这种“元真”也要“显”之为相。
  
  这在理论上就有点绕了,但禅师们又为这种“绕”提供了一种理论,叫做“回互”。“回互”,指的是事理之间互相回馈,彼此相融。他们很赞同希迁禅师在《参同契》里表述的意思:陷于事相固然是迷雾,陷于佛理也未必是彻悟。因此,只能让事、理结合,真、幻参同,个性和共性回互。
  
  为此,曹洞宗还用了“五位”的理路,也就是用五位不同的身位地位的人,来比喻“有理无事”、“有事无理”、“背理就事”、“拾事入理”等等偏向,认为不偏于一边的“兼带回互”,才是正道。在这方面,曹洞宗为求平正有点用力过度,既写偈颂,又画图形,还要追求五五齐整,虽然显得周密,却又未免繁琐。这就使它在生命力上,不及临济宗。
  
  由于刚刚抄了一段有关真幻的“曹洞机锋”,又让我联想到了另外一段,确实体现了一种“互回”关系,颇有迂回归圆的神秘乐趣。这可能会让现代派艺术家眼睛一亮,那就忍不住抄在下面了。
  
  问:“该行何道?”
  
  答:“行鸟道。”
  
  问:“如何是鸟道?”
  
  答:“不逢一人。”
  
  问:“如何行?”
  
  答:“直须足下无私。”
  
  问:“莫便是本来面目?”
  
  答:“认奴作郎。”
  
  问:“然则如何使本来面目?”
  
  答:“不行鸟道。”
  
  不管懂不懂,都很棒。像在森林里寻路,每一步都跨得很有哲理,结果却绕到了原点,而且是相反方向的原点。我对曹洞宗最大的向往,居然在这里。
  
  第四是云门宗。
  
  云门宗
  
  得名于广东云门山,创立者是文偃禅师。
  
  刚刚说了,曹洞宗企图在物相之“事”与天性之“理”之间搞平衡,云门宗则不想这么麻烦,干脆利落地倚重于天性之“理”。而且,倚重得当机立断,颇有气势。
  
  为什么这样?文偃禅师作了明快的表述。他认为,真如天性足以涵盖宇宙万物,只要把它揭示出来,别的流派再多也会立即裁断,冰消瓦解。一般民众不容易理解,我们可以随波逐流地跟着他们,等他们觉悟。
  
  据此,他发布了“云门三句”,那就是“涵盖宇宙”、“截断众流”、“随波逐浪”。
  
  这三句,是从真如天性的核心涵义伸发出来的。然而,如果暂时放下核心涵义,只看这三句的词语气象,就有一种执掌万象的雄风。一个人,不管信奉哪种宗教,如果有涵盖宇宙的精神源,截断众流的决断力,随波逐浪的传播心,那就一定能发挥惊人的能量,伫立于天地之间。
  
  从“截断众流”这一句,我们已经能够体会云门宗斩钉截铁、不肯妥协的门风。云门宗在这方面的一些词句,给人印象极深,例如:“堆山积岳,一尽尘埃”,“不消一字,万机顿息”,等等。
  
  云门的这种排他气势,既来自于对真如天性的深刻领会,又来自于禅师群体的高超智慧。他们的思绪跃动于宇宙之间、民众之上,跃动得傲然悄然。在云门山上,他们是一群与云共勉的智能精英。
  
  他们在山上的机锋对话,更能反映他们离世拔俗的怪异高度。
  
  问:“如何是清净法身?”
  
  答:“花药栏。”
  
  问:“就恁么去时如何?”
  
  答:“金毛狮子。”
  
  问:“又如何透身法句?”
  
  答:“北斗里藏身。”
  
  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只愿意用一字回答,被称为“一字关”。
  
  问:“如何是云门剑?”
  
  答:“祖。”
  
  问:“如何是禅?”
  
  答:“是。”
  
  问:“如何是云门一路?”
  
  答:“亲。”
  
  问:“如何是正法眼?”
  
  答:“普。”
  
  问:“三身中那身说法?”
  
  答:“要。”
  
  这种回答,我并不欣赏,因为一字之义模糊而浮泛,需要凭借猜测加注杂义,中间不存在智慧的力量。我认为他们也是掉进了一种执着,“一字关”可以改称“一字执”了。但是,尽量调动最少的词句来回答,确实表现了一种简捷和爽利,让大家领略了“截断众流”的风格示范。
  
  他们的这种风格,不难想象,也会在“呵佛骂祖”上有突出表现,这就不多讲了。
  
  第五是法眼宗。
  
  法眼宗
  
  这个宗名与山无关了,是从创立者文益禅师的谥号而来。
  
  当初文益到各地参学,在漳州因大雪所阻而栖宿地藏院,与桂琛法师有一番对话,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桂琛:你到什么地方去?
  
  文益:行脚。
  
  桂琛:行脚何以为生?
  
  文益:不知。
  
  桂琛:不知最亲切。
  
  过了一会儿,桂琛又开问了。
  
  桂琛:常说三界唯心,那么庭下这片石头,在心内,还是在心外?
  
  文益:在心内。
  
  桂琛:你这个行脚人怎么搞的,放一片石头在心里?
  
  这一来文益发窘了。一个月后,桂琛又邀文益讨论佛法,文益对桂琛说:“那天我词穷理绝了。”
  
  桂琛说:若论佛法,一切现成。
  
  从此,法眼宗以“佛法现成一切具足”作为起点。例如石头究竟是在心内还是心外的问题,佛法早有多方论及,文益以一个简明的结论了断:“理事不二,贵在圆融。”
  
  虽然万事“圆融”了,却不能不问创造的源头何在。文益果断地说:“不着他求,尽由心造。”
  
  因此,“唯心”和“圆融”,成了法眼宗的宗旨。当然,他们反复声明,这宗旨来自于佛法。
  
  法眼宗比别的宗派更着眼于人间,不希望弟子们离世而悟,而主张“接物利生”。法眼宗认为,对佛理需要顿悟,但对世事却需要“渐证”。世事以多种方式展开,即使建一个门庭,也有各种方案。而在各种方案中,“接物利生”的佛心却是统一的。为了接应各种世事,法眼宗提出了“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气量,扫除情解”的十六字方针。
  
  文益的弟子德韶禅师,为了劝门生不要疏离人间太远,曾写过一首很好的诗偈:
  
  通玄峰顶,
  
  不是人间。
  
  心外无法,
  
  满目青山。
  
  文益读到这首诗偈很高兴,超迈、简约、顺口,颇为难得,便说:此偈“可起吾宗”。
  
  文益是懂诗的。那次南唐君主命他咏牡丹,一首五律中有四句就写得不错:
  
  发从今日白,
  
  花是去年红。
  
  ……
  
  何须待零落,
  
  然后始知空?
  
  朴素,却颇得禅意。
  
  这样,我也就把禅宗五家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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