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长明灯（六）

第四话 长明灯（六） (第2/2页)

娘嘴唇抖着，眼里露出温柔的光，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忽然她一把推开我，大叫“滚，你滚，你个丑八怪，明天就从这里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我冷冷的说：“我会走的，不会辱没了我美丽的娘。”我真的准备走了，讨饭也好，为奴为婢也好，我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亲生娘亲都如此，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我没来得及走。
　　
　　那天，浣纱居来了个很难接待的客人，据说是行走江湖的大人物。老鸨只叫他张爷。那个张爷我见过，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看人时眼睛微微眯起，叫人打心里往外冒寒气。据说接待过那人的女人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我那时还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久就传来信息，他指名的人是娘。张爷来的那个晚上我本来是被老鸨支出去买胭脂的，后来一个和娘不错的姐妹来找我……
　　
　　“丑儿，快回去，你娘她……张爷在她房中，你娘已哀叫了半夜。”
　　
　　“什么。”我手中的胭脂一下掉到了地上，但我故意慢慢拾起胭脂，冷冰冰的说：“她的死活管我什么事儿。”
　　
　　“啪！”她一巴掌打到我脸上：“你不知道吗？你娘她……她是替了你去的。张爷指的人是你！”
　　
　　“什么？”我一阵眩晕，不顾一切的飞奔回去。
　　
　　刚上了绣阁就听见娘的惨叫声，在我印象中，娘总是细声细气的说着我，即使对我凶狠的时候也仍有一丝高贵的表情。我以为我恨她，但现在听到她的叫声我才明白，我是怎样的爱着她。那些人……以往她的恩客和姐妹，就那样狠狠的闭着门，听着她绝望的叫声我握着拳头，一步，一步的走到娘的房前。我颤抖着把手放在门上，娘的叫声一刀刀割着我的心，可是我不能推开门，我打不过那人的，推开门就死定了，而且也没有人可以报仇。我转身跑去柴房，脱下外衣，在油里浸了浸，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那件浸了油的上衣，重新回到母亲房外。
　　
　　我心一横，把带了油的衣服点着，扔在了母亲房门口。顷刻，一阵青烟冒起，再过一会儿，母亲的窗子开始燃着。“走水啦——”有人大喊。我连忙躲在一边。过了一会儿，那个张爷骂着冲了出来，我小心翼翼的回到娘的房中。
　　
　　“那是娘吗？”我流着泪看着娘。一头青丝被拔得乱七八糟，头皮到处渗着血。衣服半掩着，手脚被用钢丝绳固定在床上，十个指甲全被折断，身上到处都是用小刀割出的伤痕，一片片碎肉仍挂在身上，脸上被划得看不出面貌，一只眼睛被生生剜了去。天哪，这就是我那漂亮高贵的娘吗？“娘——”我心如刀绞的跪在娘面前。
　　
　　“丑儿……”娘伸出手寻着我。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丑儿，以前是娘……不好。娘，娘不想……让你……再过你
　　
　　像娘……一样的……生活。所以……娘……那样对你。娘……想让你……走……永远离开……这里。你……很恨……娘吧？”她握着我的手，继继续续的说。“不……”我低低的啜泣着，紧紧的握着娘的手。娘用手费力的抚了抚我的头发“娘……从来……都只有……爱你。你……快走……就算是……为了复仇……不要……和娘……一样……我的女儿……应该有……明媚的……笑容……和……自由的……生活……”
　　
　　娘的衣服里里掉出一个荷包，是我那天送她的礼物。我跪在娘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娘，你放心，我会走的。不但会走，还会来复仇。我趁着大火逃出了浣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