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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四章 画皮(一)

9 第四章 画皮(一) (第2/2页)

接下来的七年,娘的怨气之重,简直跟这地府的女鬼似的。这多少也有些影响老爹,但老爹嘴上也从来不说。七年后,叛军打到边境,我大哥被浩浩荡荡的敌人活捉,砍了脑袋祭旗。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升堂时“明镜高悬”几个大字下面空空如也。老娘准备喝一口上好的鹤顶红,老爹捅了二哥,正拿剑朝我走来,却在挥剑的前一秒住了手。说时迟那时快,朝廷派了镇国将军和小王爷来平定叛变,我才侥幸没被自己的亲爹砍掉捐躯为国。事后,老爹的忠烈壮举总算为皇帝察觉,他代替之前的废材当了右丞相,老娘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大哥、二哥带着一长串谥号安葬在皇陵,我被指婚给了镇国将军,同时娘那边的一群舅舅姨妈,也跟着鸡犬升天……总之,老爹他年过半百,终于混出来。
  
  三年后,小王爷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死活要天子改掉我的亲事,把我指婚给他。但老爹相当威武,到底还是遂了我的心愿,让我进了杨将军的家门。只是从那以后,老爹也是越来越糊涂。寒窗十年,勒紧裤腰带数十年,最后加官进爵却是俩儿子脑袋换来的,他是真的想不通。不过,他一滴眼泪也没掉,没有弄死那些让他“升官”的中书省贱才们,而是做了一个机智的选择:和他们同流合污。
  
  余下的十年里,老爹长胖了四十多斤,天天吃喝嫖赌,浑浑噩噩。有一天,他把家产都赌进去,却输了个精光。他心脏本来便不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里没提上来,蹬腿儿了。那时,镇国将军已经被我克掉,所以我们家的情形比十年前还惨些。侍卫们搜刮老爹十年内败的万贯家财时,娘对我说:“当官便是这么回事,你清廉,官员们跟你过不去;你腐败,皇帝跟你过不去。对也是错,错也是错,反正人睁眼闭眼几十年,还不如便这样吧。”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说的“便这样”到底是便哪样。我只知道,自己从那以后没了什么盼头,毕竟亲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情爱方面一颗心又只挂在杨云身上。几乎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后没多久,我便想和那浮肿的画皮女鬼伺候夫君那样对他,只要能嫁给他,哪怕为他做饭洗衣,吃他吃剩之食,洗他洗剩之水。哪怕亲眼撞见他对别的女人海誓山盟,自己到头来不过是个垫背的,也都可以装作毫不知情,心甘情愿。
  
  自古以来,深陷情爱的女子便是如此蠢笨。把自己放在让男人瞧不起的位置,一旦对方瞧不起自己,又会恼羞成怒。
  
  很快,我便上岗开始进行提督的差事。每天化作鬼样,身后跟着一帮小夜叉,从鬼门关走到骨身街,从骨身街走到幻劫街,从幻劫街走到三仙楼,再从三仙楼走到西城……不得不说,这活儿真是又闲又威风,除了小夜叉们老在后面叽叽喳喳,让人脑子生疼,其它部分我都觉得很圆满。两日后,我在鬼门关门口巡街,迎面驶来一辆彩绘马车,花子箫和书童意生从里面走下来。花子箫道:“东方姑娘,我让人去查了查那个浸猪笼画皮鬼生前的端倪,现在有了结果,你可要跟我一起去找她?”
  
  “好。”我让小夜叉们继续巡逻,自己跟着花子箫出了鬼门关。
  
  “你看,实际上她的官人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他在阳间早便有了情妇。”花子箫掏出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了画皮女鬼丈夫此时的模样。他正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躺在长椅上卿卿我我,两人都衣冠不整,一脸懒洋洋的倦容,显然刚办完好事。花子箫道:“实际那画皮鬼是被她自己丈夫和情妇联手害死的,他们在她和家丁饭菜里下了药,让家丁在她睡觉时侵犯她,再让邻居来揭发。”
  
  看见那对男女不知廉耻地亲热,我皱着眉头道:“这男人为何不直接纳妾,反倒要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
  
  “因为那画皮要的是一对一的夫妻关系,宁死不屈。”
  
  听到这句话,我脑子短暂空白了一下,回想起了一个类似的场景:当年,那人气息奄奄地躺在我的怀里,一直跟我道歉。我人生中少有如此失控,也不管他是否快死了,对他劈头盖脸一阵乱骂。骂了什么也记不大清楚,我便知道自己最后问了他一句:“这便是这么多年你连我手都不愿意碰的原因?你喜欢她,我不介意你纳妾,你为何还要如此负我?!”
  
  “夫人,我对不起你。可是,她只能接受一对一的感情……”
  
  现在想想,这场景实在有些好笑,一则丈夫都死了,我还是完璧之身。二则到死他还是在为她设身处地地想。他死后,我回到京城,亲戚们表面上虽不说什么,底下却都在偷偷怨我苟且偷生,没在战场上随他而去。其实,我大老远孤身一人策马从京城赶到边疆,确是只求与他死在一处,走一回牡丹亭三生路。可是,他最后留给我的是这么一句话,我拿什么脸面随他而去?
  
  我和花子箫重新找到了那画皮鬼。她真长了颗花岗岩脑袋,在忘川旁同一个位置,坐了几个晨宵。她是画皮鬼,浑身挂着水珠子坐在这通风口处,没初见时那么肿,但腐化的肉身已经开始发臭。画皮和一般鬼最大的区别,便是没有恢复能力。因此,他们都很爱惜自己的身子,只要条件允许,定会裹着人皮,防止里头的尸体烂得太快。而这女画皮比一般画皮鬼都要超脱些,身上爬满了蛆,头上飞满了苍蝇,也无法影响她惊天动地的爱。对这样执着痴情的人,满腹锦绣如子箫都犹豫了好久,才过去向她摊牌。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大概能猜到这画皮会做些什么,没跟着一起去。果不其然,她凄惨尖叫传遍了忘川两岸,一路直奔黄泉。她用被虫子刨开的手刨着地上的土,疯狂摇头,扯着嗓门嘶喊:“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啊!!他只爱我一个人,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你们嫉妒,你们嫉妒啊啊——!!”
  
  这叫声实在太惨,我禁不住皱了皱脸。花子箫是资深老鬼,对她那又恐怖又可怜的模样毫不畏惧,蹲下来把镜子里的景象给她看。这下可好,惨叫声更高了几个调,我的小心肝都被她叫得乱颤起来。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他大概也知道,此时劝她投胎不会怎么管用,便转身随我离开。走了好几里路,都还能听见她的哭声,我实在有些不忍:“实在太冤,难道就不能狠狠惩罚一下她丈夫么?”
  
  花子箫道:“我已把折子上交丰都大帝,他死后会在十八层地狱里挨个轮一回。只是这姑娘本身不愿意进鬼门关,若错过了投胎的好时机,却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点点头:“那明天我们再来劝劝她罢。”
  
  花子箫停了一下才看向我,答道:“东方姑娘,你还要与我一起来?”
  
  “当然。”
  
  花子箫点点头,反应依旧是凉如秋雨,但眼角同样也有一抹秋雨墨画般的笑意:“那明天我来停云阁接你。”
  
  回到停云阁,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客厅里烟雾缭绕,中间摆了个方桌,老爹、颜姬、谢必安、汤少卿正围成一圈搓麻将。汤少卿格外严肃地盯着眼前的牌,每块麻将上都写了经文一样念来念去;谢必安挑着一边眉毛,斜眼看着他;老爹一直被人叫成老王八,那耐心可就是非凡的好,用小钩子往他的烟斗里塞烟草,还不时吹一吹;只有颜姬脾气不咋地,一只金靴子踩在板凳上,一手撑着下巴,一脸不耐烦地瞅着少卿:“再看那九筒都变麻子爬你脸上,快出牌啊。”
  
  少卿惊道:“你居然偷看我的牌!”
  
  颜姬翻了翻波光潋滟的眼睛:“那柱香都快烧完,这种水平你还打什么牌,回去生孩子罢。”
  
  终于少卿还是出了一筒,颜姬用拇指和中指弹了二三筒:“汤记小饼子,吃。”
  
  “你……你吃我!”
  
  “就吃你,怎么着。”颜姬笑得花枝乱颤。
  
  老爹这才不紧不慢地含着烟斗摸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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